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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到了青春期,澳大利亞中部阿南達(Ananda)部落的少年就會從母親身邊被帶走, 孤身一人也沒有食品地在荒郊野外呆上很長一段時間。由于吼板(澳大利亞等地土著 用于宗教儀式的一種旋轉時能發出吼聲的木板)怪異回旋的聲音,他夜裡常始終處于 驚恐的狀態中而不能入睡。直到綜合的身心負荷都到了極限的時候,部落的長老們才 戴著怪異詭秘的面具,身上畫著圖案鮮明的紋身聚集到年輕人身邊,為他施以痛苦的 儀式象征成年期的開始。如果他能順利通過這個嚴酷的考驗,這個年輕人將在儀式上 呈現一種心智高度簡單的狀態,他的意識保持在一個僅僅能死死堅持部落的嚴格的族 規和戒律的水平上。成年的阿南達部落男子將以這種狀當地人稱之為“夢幻期”的狀 態度過一生。他會單腳站立數小時,木無表情地出神,以至蒼蠅爬過他的眼球也不會 讓他眨眼。”

外面零度以下的冷天和悄然落下的雪與屋子裡□啪作響燒得正旺的爐火形成了鮮明的 對比。這可是一個沉思遐想的好氛圍。
 
一部分當天的報紙被放在爐石上; 當我撿起它以防被偶爾迸出的火星濺到時,一條不 起眼的頭條吸引了我的眼光:所謂的禮拜洗腦。 從接下來的幾個小段落中我獲知, 原來是一位母親在法庭上表明,她27歲的兒子在一年前參加的一次宗教禮拜上受到了 嚴重的心理創傷。在庭外有許多其他父母聚集在一起聲援這位母親,並引証了他們自 己孩子在當地宗教社團裡的一些慘痛經歷。 一位憂鬱的父親稱他的兒子為那個教團 義務工作了好幾年。在被開除了之後,產生了反復的精神失常而需要長時間的住院治 療。顯然,他在那種環境中得了嚴重的精神病; 而那教團領導,不是用教團的經費為 他治療,卻以一個旅行箱和一張公車票把他遺棄在街道角落。
 
這已經是老生常談了。故事中各角色的名字會變,但情況總是一樣的。人們總希望參 加某些宗教活動以得到解放,但卻成了沒有思想的奴隸。
 
正當我在思考這個悲殘情況時,門被敲響了。原來是住在本市另一頭的一名僧團成員 ,正巧也讀了這篇新聞綜述。盡管下著大雪,街道泥濘,他還是來了想和我談論一下 這個問題。他的女兒正在加入一個宗教社團。他警惕了, 這是不是那種禮拜呢? 如 果是的話,那我是否認為他那正值花樣年華的女兒正處被人推到剃刀邊緣的危險中呢 ?“她此前沒有任何宗教信仰的,”他說,“可參加了一次那個教團的介紹會後,她 就變得十分熱衷並提出要成為教團的一員。她還被安排幾天後參加那教團第一個為期 3天的’心靈提升’集會。”這位父親因憂慮而急切地說到。
 
“ 所以你想知道他們是否會給你女兒洗腦,使她一夜之間象變了個人似的?”我問 道,暗示著那種忽而理性忽而癲狂的突然變化。
 
他點點頭:“是的,就是精神突變(Snap),”而後他又搖搖頭,“其實我並不知道精 神突變倒底是什麼東西。到底是什麼暗藏在這些什麼禮拜、新生的教團後面,讓它們 變得如此危險?”
 
我們使用了因康威(Flo Conway)和施哥曼(Jim Siegelman)的1970年的書而流行起來 的術語,“精神突變(Snapping)”。它詳細講述了教團領導所用的許多影響信徒個性 的技巧。他們曾多次與有過短期這種經歷的成員及其領導接觸,從而提供了對人類靈 魂的脆弱機理的新見地,,特別是當它受到洗腦式的震盪時。這是個很重要的事情, 他這樣關心他的女兒是應該的。
 
我們走進客廳挨著爐火坐下來,並泡上了熱茶。我問:“你是否注意到你女兒的個性 發生了任何改變?”
 
“沒注意到,嗯,她看起來很開心,也很興奮。”
 
“那好”,我說,“所以現在看來問題不大。”我試著安慰他。“你要做的是去了解 是精神突變怎樣發生及為什麼會發生,事情的來龍去脈和那些造成這個結果的必要的 條件。如果你能足夠早地認識到危險,你也許就能動作一番來避免它。”我把一塊木 頭放入火爐。 這的確需要花些時間。
 
“讓我們來打個比方。是什麼的情況使水凝聚。”我說著指向了外面的雪景。“如果 條件成熟,水滴將突然結晶成有嚴密構造的雪花。但是如果條件變了,假設說溫度降 至臨界點以下,那麼水將變成無序固體。-- 沒有任何規整結構。我們將不會看到雪 花的優美幾何結構而是一種混沌。兩種情況都是突然轉變,但是結果卻完全依賴溫度 和濕度。當我們受到精神訓練時,同樣的事也會發生在我們身上。我們可能會突然變 得像雪花一樣,獲得一個新的更高的有序及意識,也可能我們會變得象一塊冰,頭腦 遲鈍,一片混亂。”
 
“這些人會使用哪一類的訓練技巧?他們肯定用了邪術。”
 
“這不一定。他們的方法基本上與所有宗教中所使用的方法一樣,盡管,”我補充說 到, “他們會用得過火的多。唱讚美詩、禁食、禁睡及祈禱是所有宗教的常規練習 :它們會引起一種擴展的沉思狀態。但是這些禮拜儀式並不以沉思為目標,而是為了 一種邊緣狀態──暗示狀態伴隨著催眠的恍惚,一種意識收縮狀態。除了施予這些方 法的人的動機不同外,學生之間也有差異。並不是所有人都會精神突變。 而對那些 確實發生的人,也不可能預測什麼時候會發生或是怎樣發生。這裡包含了太多的變數 。”
 
“精神訓練會促進意識、自我控制、個性和獨立性的成長; 這種增長發生于突然間的 跨越性飛躍。它只產生于精神訓練被強制到我們身上,或者當我們自己將其強制在還 沒有做好準備的自己身上,這樣它們會削弱意識而不是增強它。但我們也可能會在相 反的知覺方向上經歷突然跳躍,變得對環境反應遲鈍,思維混亂,不能自己思考與行 動,容易受外界影響。長期進行這種儀式的成員經常會被描述為‘已變成行屍走肉’ 。沒有死但也沒活著。僵屍。我敢說他們並不是察覺不到已經滑到了那種地步。有許 多層次都惡化成精神錯亂或精神奴隸。”
 
“但為什麼人們會在平穩生活時突然發生精神突變?”他問。
 
“它並不是你所想象的穩定。突然改變是常規而不是例外。人們容易錯誤地認為我們 會連續性地進展,慢慢改變去適應我們的環境和經驗。但事實上,現實世界沒有任何 事是真正連續的。看起來連續只是因為我們的大腦靠感官以顯然連續的方式來處理信 息──眼睛看到事物平滑地移動,耳朵聽到連續的聲音──但本質上並不是這樣。在 宏觀上看來連續的事情不可避免地來源于其間斷的微觀過程。否則當今的計算機也不 會存在──它們依靠量子物理,電子在瞬間從一個能級跳躍到另外能級。樹木也不會 生長──它們依靠光子瞬間引發的化學反應來將太陽能轉化進葉綠素。海洋將不能返 回濕氣給天空,因為水分子無法從液體變為氣體。改變總是依賴從一種狀態到另一種 狀態的突然轉變,只是由于這是瞬間的事,我們的感官無法察覺如此,而只能檢測到 轉變結果。”
 
“人的意識也是這樣,以突然的間斷的跳躍來擴展與收縮。父母經常會在剛剛學步的 孩子身上發現如此,他們會突然在一夜之間顯示出自我意識,使用象‘我(I)’,‘ 我(Me)’這樣的詞語; 又或者他們會突然說出一句完整的句子,而在一天前他們還只 會說簡單的詞語。真正冥想的人們會說起他們的\練習是量子式的向前跳躍。在他們 的意識增長的同時,他們的自我主義也縮小了。”
 
我們停下來,靜靜地坐了一會。“實施這些禮拜的原則不同于合法的宗教……”我接 著說,“主要因為它們是由一個並不願啟迪信徒的領導者的意願所管帶,而這個領導 者只會去尋求控制信徒的能力。他並不希望他們解放,而是奴役。一般禮拜領導者會 對所有信徒規定同樣的訓練,卻不顧及每個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是否能接受。它們也許 是合法的精神訓練,可對于個初學者,卻可能造成災難性後果。一個僧人可以在少許 食物和睡眠的情況下隱居山中幾個月,來思考偉大的真理,正如虛雲大師和其它的禪 門高僧。不過在此之前他們已經接受過很長時間的修行和高僧的指引。而這些禮拜, 在每次適當的誘惑之後,將以不間斷的說教把信徒撞入沒有思想的馴服狀態──在高 度緊張疲乏的日夜中,僅有的飲食或睡眠都是作為順從地導出‘正確’結論而獲得的 報酬。他們甚到還會被禁止去洗手間,以至人們只能失禁在公共場所中。在這種具大 的壓力下信徒們終會崩潰,即精神突變。這也就是你所聽說的精神病或精神分裂症。 ”
 
“那為什麼人們會接受這樣的事在自已的身上發生?”他驚訝地問。
 
“人們天生具有服從群體的本能,”我說。“在任何一個群體工作--但特別是在一個 教團中-- 有三個強大的原型:英雄、朋友和敵人的陰影。可以把他們想象成領頭的 種馬,跟從的馬和食肉的美洲獅。新手將英雄原型投射在教團的領導者身上,並將其 提高到超人或神的地位。這樣,他將為領導者作任何事。領導者清楚群體存在的動力 並利用它為自己服務,在他的主題中調用反面原型: 敵人的陰影。任何懷疑教派意圖 或以任何方式威脅教派的人都被看作是邪惡的,在他們眼裡是應該被處死的惡棍。歷 史上有很多這樣的悲劇:希特勒的納粹崇拜導致他的跟隨者盲目地殺害了數百萬人民 ; 科萊斯(David Koresh)的大衛教徒,不管家人的退教懇求,出于對領導者的奉獻 ,導致他們在德州窪口區(Waco,Texas)的死亡;還有瓊斯(James Jones)的人民聖殿 教,導致900多人于1978年11月18日在Jonestown集體自殺。這些都是當群體本能運行 時,群體行為的極端例子,但這種動力幾乎影響著每一個群體。鵝會飛往領頭鵝所帶 領的任何一個方向。美國土著曾經用把領頭公牛引至懸崖的方式屠殺水牛。剩下的牛 群將緊緊跟隨,狂奔至死地。這種行為也可以看到在家庭、政治組織、公司和企業、 教堂--任何人們出于共同的原因或目的而聚集的地方。然而,在一個真正的傳統佛教 寺廟,師傅會密切觀察每個新僧人的發展,並隨時準備在他有麻煩時介入。在那些崇 拜教團中沒有這樣的監護。”
 
他想了一會,“她說這些都是真正的好人,也許他們是合法的。但我又如何知道呢? 我或她怎樣才能知道他們是否真的遵守倫理道德?也許他們只是為了錢?你是否認為 她會被要求交一大筆入門費?那樣是不是我就能知道她進去後會有多少精神危險?”
 
“不會!”我說。“通常他們不以要錢開始。他們通過另外一種方式並試圖說服人們 相信他們是合法的──因為他們不收費。以後他們將利用信徒做義務工,正如你在報 章上所看到的。如果從星期一起被指定去做100元的活,到了星期五他們就使你免費 幹了500元價值的活--更多的星期和月份還在後頭。所以你無法從序曲來衡量這些教 團的活動。也只能留意到底會發生什麼事。如果變得必要去幹涉,你就要去做。幹涉 。”
 
“幹涉?”他似有點不喜歡這種說法。“你的意是消除她的這類想法?”
 
“現在她正幻想著能自我控制,這正是她最大的危險。你現在最好還是先保警惕。如 果你叫她不要去,她會反叛你,還是會去的。不妨慢慢和她談談,在保持溝通的同時 試著提高她的注意。如果你堅決反對她的決定,你只會與她隔膜開來。只是去提問而 不作判斷。自然而然地,你就能更好地決定進展的方向。”
 
他不認為他是那樣被動,“我不能袖手旁觀地看著她成為犧牲品。”
 
“但是你也不想幫忙把她推出邊緣。我們都站在一條道上的,消失在地平線上的無限 系列的道路。你的女兒的路已經切入了這個團體或者說崇拜教派的路。但結果如何還 無從得知。一切都是不確定的。實際上這個團體也可能是非常有益。你必須讓事件進 一步發展一下,不要讓自己被想象的好或壞的結果所困擾。
 
“一滴從天上掉下來的水會遵循它作為一滴水的本性。它不會試著去成為雪片或者其 它的東西。它沒有自己的想法。然而它依然沿著自身的命運發展。當溫度和濕度合適 的時候,它就會變成雪片。真正的精神訓練也是如此。我們服從某種宗教養生法,並 沿著精神的道路爬上一座高山。當我們沿著這條路走的時候,這條路就像和我們一起 成長似的。它給我們提供了更多的方法,更多的教育,更多的指導,更多的理解…… 當我們爬得越來越高時,它給予我們更壯麗的景象。于是這條路就是我們的指引: 在 佛教裡我們稱之為佛法。”
 
現在我的朋友站到爐火前,擦著他的臉。“其實,”他說,“我妻子說我們應該信賴 女兒的判斷。她擁有一顆邏輯性頭腦,並且至少在過去,她一直表現出自由和獨立的 精神。”
 
再一次地,我告誡他,“我們常認為自己有自由的意志,我們控制著自己的命運,並 且當那一刻來臨時,我們能決定自己的去或留、做或放棄。事情有時看上去似乎合乎 邏輯,但其實它們一點也不合乎邏輯。我們可以在合乎邏輯的情況下使用邏輯;可當 情形自相矛盾時我們該怎麼做呢?”我給他舉了個例子。
 
“公元前400年左右,芝諾(Zeno)在他那著名的賽程佯謬裡就面臨了這個難題,此問 題同樣困擾了數學家和哲學家們兩千年。”
 
“一位跑步者開始百米賽跑。他能否到達終點?好問題!現在他為了跑一百米,就必 須先跑它的一半。于是只剩下另一半:50米。他再跑50米的一半,然後現在只剩2 5 米要跑了。他再跑剩下的一半,他仍然有12。5米要跑。不管他跑了哪個距離的一半 ,也總有剩下的一半要跑。一半的一半的一半,如此下去。他永遠都不能到達終點了 ,因為他總有剩下的一半要跑。然而,我們確實知道這位賽手一定會到達終點的。並 且,直到有了微積分這個工具後,我們才看穿這個佯謬並解決它。”
 
“宗教一直都以非常矛盾的佯謬呈現我們眼前。是人的經驗將要分歧並引領他進入無 窮盡境界?還是它將統一到那美妙而令人向往的終點線?幸運的來臨總伴隨著限制: 那個明智的分界線。來看看一個分數。我們都知道分母越大,分數的值就越小。十分 之一比二分之一要小得多。在一個有效的宗教裡,那個基礎的分母會增加,就象‘路 ’上的機會會隨著步履的增加而增加。有更多的學識、意識及自我控制,自我縮小而 靈魂膨脹。這個人的“分數”會不斷減小直至零。這系列匯集到一點上。都很好。然 而若分母減小,若這個人沒有堅實基礎的支持,會發生什麼呢?那樣的話,1除以0。 01得100。1除以0。001得1000。 1除以0。000001就得1百萬了。你使分母越小則分數 的值就越大──這是沒有邊界的!它延伸至無窮境界,完全不受控制。它變成無限大 ,超越任何明智的、理性的邊界。”
 
“我們不能依賴邏輯去領會我們接觸到的每一個概念。也不能依賴運氣。必要時要引 入嚴謹的方法。在這中情況下,就是幹涉。這正是寺院裡的師傅們在學徒碰來麻煩時 所作的。家長們對子女所扮演的角色就象師傅對徒弟一樣。所以要保持溝通渠道的暢 通。警惕不同程度的膨脹。你可能無法預知什麼時候你女兒會邁出朝向非理性的下一 步,但如果你保持警惕,就會知道她目前正跨著的這一步。她有沒有改變她的朋友、 衣著、飲食、興趣和學習習慣?她是否神秘兮兮或過份為那崇拜教團辯護?她住在你 的家裡,所以你有權發問。看看她的書架,有沒有讓宗教宣傳品替代了教科書?這些 都是引起你警惕的信號。並且當她走進危險區域,你就要行動了。”
 
還有很多要考慮,但他看來比剛來的時候平靜多了。他感謝我並答應他和他的妻子將 會保持警惕,而不會在露出端倪時疏遠女兒。他們會保持溝通渠道的通暢。
 
當他出門走向停靠在路邊的車子時,雪仍然下得很大。